来自 社会 2021-11-13 09:00 的文章

毕福剑七天乐追念李老太

李老太,李克林,曾经的人民日报农村部主任,我的第一位直接领导,音容笑貌总是清晰留在脑海。

说话间,好像就能看到她,远远的,走来了,个子不高,衣着朴素,长相普通,少女时代曾被封建礼教束缚过的小于常人的“解放脚”,如今走起路来略微有点缓慢。

“老太,”

“嗯,你们出去啊?”

老太,是我们当面一致对她的称呼。背后提到她,都是“李老太”、“老太太”。所有同事好像都忘记了她的大名:李克林,更没有人叫过她“李主任”。

说实话,一开始,我也很不习惯。“老太”、“李老太”、“老太太”,这是对一个人应有的称呼吗?不信你试试,身边一位六七十岁的知识女士,你当面叫她“王老太”、“张老太”、“赵老太”、“杨老太”,别扭吗?肯定别扭。早年我大姨从上海来北京玩,我提起李老太,她笑的不行,说这不是骂人吗?偏偏“老太”用在李老太身上,就是那么贴切。

老太太是领导,但好像从来没有过领导的样子,更没有领导的“架势”,她和大家一起在大办公室办公。一屋子多的时候有六七个人,免不了有些闹闹嚷嚷。隔壁小办公室只有钟立群和我两人(后来加进了周毅之同志),开始我有些不安,慢慢才习惯了。不过,无论怎么不讲究,都丝毫不影响老太太在大家心目中受尊敬的形象,那种尊敬、拥戴,是自然而然的,发自内心的。

有时候,办公室会很热闹,同一部门其他组的年轻同志过来说事,说着说着说到老太太头上,大家嘻嘻哈哈,说到李老太就是当年的“双枪老太婆”。老太太坐在自己办工桌前,不理大家,一边看稿,一边轻声自言自语,不以为然:什么双枪老太婆?其实,有关双枪老太婆的传说,我一进报社就听说过,但被老太太自己否了。这个传说可能与她早年延安抗大毕业后,曾加入太行工作队一段经历有关。那可是抗日烽火连天的岁月,一个年轻女子,跟随一帮武装人员进入和日寇周旋的太行山区,本身就充满故事性,因而给老太太经历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。当然,这也可能与她独特的个性和朴实的外表有关,不认识她的人,见了面绝对不会认为她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,十一级干部。郝洁当时是部门一名中年编辑,在同一办公室。老太太外出、出差,一般她都会随行。清楚记得,那次回来,在办公室给大家讲了一次经历:那天,她们三人(还有一位好像是宋铮老太太)采访之余,去一家小卖部买点随身用品。一进门,老太太指着小黑板自言自语念起上面商品价格。营业员大姐立马惊讶起来:“咦!这老太还识字呢!”“嗯,不多,斗大的字识一筐,”老太太随即低声应道。说得大家哄堂大笑。这就是李老太的形象,也是她的风格。集知识与朴实、高干与平民、编辑与老太于一身。思维敏捷,语言生动。

情在农村 心系农民

那时人民日报在王府井大街,实行的是大部制。经济部分为三个组,分别为农村、工业和商业(农村和工商恢复两个部门,是1978年以后的事)。李老太是经济部负责人之一,分管农业。我看她除了农村这块,好像从没管过其他组的事。

农村组有一大一小两个办公室,在二楼西侧尽头,隔壁就是印刷厂。李老太一张陈旧的老式办公桌就在大房间的东北角落。大办公室有大办公室的好处,其中之一,就是人多,不经意间会讨论起在正规会上不会讨论的问题。往往是一人引发话题,便会他一句你一句,不自觉间就变成另一种方式的讨论会。家常拉得有点杂乱,但正是这种杂乱,往往会使你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磁场之中,形成一种你感觉不到的氛围,因而影响你的终身。所以,有人总结出环境对人非常重要。

拉家常的话题永远取决于成员的共同兴趣点和关注点。在李老太的影响下,农业、农村、农民,始终是谈话的重点。我常常过去听她们聊天。说实话,什么“西海固的贫困”、“右玉县的造林”、“毛乌素沙漠改造”、“黄河河套的富饶”、“海南扁担插地上能出芽的自然条件”、“珠三角的桑基鱼塘”,“七里营的状况”,“大寨人私下的议论”等等,这些涉及农村、贫困、边远、农民、生产、艰苦等许多情况和知识,过去一无所知,最早就是从李老太和宋铮她们办公室“闲聊”中知道的。对我们这些刚出茅庐,对我国农村、农业整体状况知之甚少的年轻人来说,无疑是天天在上课。它不知不觉间将你的眼界从你以前生活的小圈子,拉到了全国大范围,将你的关注点从你过往生活中接触过的那一点点,扩展到了天南海北和广袤的农村大地,使你有了宏观视野和宏观思维,让你的关注、关心点时刻处在中国几亿农民的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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